安寞驱动着等离子舱凝视着高维的深渊。安于寂寞,这大概是对她名字最好的注解。技术的爆炸不能使她在撼动中通过翘曲点进入四维的玄妙,基础物理学与天体学随着她凝视的宇宙一同开花结果,可是该死,颅内高频振动的频率刺激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新纪元,能源的再生短暂遏制了枯竭殆尽的颓势,立体打印为粮食减产户提供了再好不过的替代可能,人口、环境、技术、道德,国际社会将四者高度统一,借以实现人类进化史上百分百对科学的驾驭。你要的,我沐浴着理性而给予。
安寞有时嘲弄着她赖以栖身的科学大厦,像坍垲而倾斜的塔,在谰谰絮语中遍寻伦理的支撑,她也不可避免地成了一个“共生人”,借她之手,成为率众的标榜。
你与我之间,是灵与肉的贴合,是精神的浪漫与硬性的理论相濡以沫的爱情。第三种爱情,曲率驱动船舰达到光速之后,连带着手机电磁波的传播信号也得到加速发展,每一台机体,在强相互作用下以肉眼不可见的姿态入驻大脑的掩体,借以在无形中创造骇人而高调的文化传承。
公元2118年,最高《人权宣言》标志着传统社会意识形态的终结,安寞撑着她精巧而无可挑剔的造物大脑,哀悼着家庭与婚姻的岌岌可危,手机在每个人的大脑深处,你喜悦,你哀愁,你有背离整个世界的绝望,而它默默见证着每一个数据的改变与湮灭。真正的共生,机械蓝色而幽凉的瞳孔渗透进感官的血肉,它给予安慰与陪伴,它在漫无边际的囹圄中持着猎枪消灭每一份潜在的威胁。
AI充其量是程序驱动下的贴身管家,人工智能将人类从体力芜杂中解放,心内的“蛔虫”却真正做到了柏拉图的精神贞洁。
安寞没跟丈夫说一句话,但元年的遗产让她在数千个家庭结束后的壮观中仍选择坚守,孩子在培养基中拷贝着她与丈夫独家的数字记忆。她不需再在母性的驱动下扶着他蹒跚学步与踽踽独语,手机会在意识的蛮荒中耐心地在时间之外开启教程。另一个它,另一个她或他,另一个绝佳无比的共生。
街上安逸闲适的人群在钢铁丛林里书写着何为“闲云野鹤”的潇洒,安寞望着一张张富足幸福的面孔,人们欢笑着,男人与脑中悦耳的女声分享着初恋的薄荷;女人在导购声中精准地杀下全球各地的爆款;孩子靠电磁波的振幅被指引着跨越爬行的过程……只剩自处飘浮的操纵窗口,在安寞的眼中,他们都长着同一张麻木的面孔,而它们,是空荡荡的墓地间闪烁的鬼火。
地球像一块高度饱和的能源发电机,落后的基因片段拦住了生理的缺陷,却再也找不回她从前愿为之毕生奋斗的信仰。
你亦是我,我亦是你。耳后爆烈而汹涌澎湃的刺痛像惊骇的涛与浪将她吞没。磁场与电场紊乱的急促警告令她嘴边的微笑黯然失色,她第一次记起了丈夫的名字。他们相视而笑拥抱在一起。面部与肌肉纹理,皮肤与汗毛毛孔的粗糙摩擦,在芯片与系统反层中的哀鸣声里美得决绝而惨烈。
最后的时刻,安寞与丈夫相拥而眠。她流浪在共生间无处安放的灵魂,在浩渺的愉悦中陷入意识之外的奇点。
她看见了科学尽头的文明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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