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曲泽:《北大哲学课》是一盏灯(第22届叶圣陶杯大赛决赛佳作)
吕曲泽(浙江省桐乡市高级中学高三)
冬天的天空亮得很晚,熄得很早,我想,那是一段有些黑暗的日子。在我阔别阅读的第二年,我曾用一双黯淡的眸,试图在这样的黑暗中寻找光亮。
这是第一次,王开岭笔下的“物理人生”如此具象。就当我反反复复在作文纸上对缺乏精神厚度的功利化世界痛心疾首,却从未意识到,我对自己似乎格外宽容,甚至自我“赦免”了,这已成常态,恰是人的矛盾性。于是,当我以这样功利化的人格翻开《北大哲学课》,自然是幻想着用先哲的高尚为我的浅陋镀金。然而,哲学是诚实的智慧,从来只有“表里如一”,抑或“表里俱灭”。就像金纸包裹下的生铁也难逃锈化的命运,哲学带给我的是彻底的冲击。
所以,当已阔别读书许久的少年重新驻足,踏入大门也成了一件痛事。那是崇尚浪漫的年纪,也许课业的压力曾抑制了心性,然“满树繁花,你是心之所向”仍让人有感而生情。怀着如此的憧憬,我先是兴趣盎然地为“人生就如同一树花”停留。结果是令当时的我大失所望。范缜的“落花论”并不歌颂爱情,甚至难以传达美好。在“因果报应”禁锢人性的时代,“人生就如同一树花”是唯物的理性,亦是生命的追溯,于是我轻轻地离开,把文字中的苦涩慢慢咀嚼。我实在没有由此顿悟,仅仅品尝到了想象甜蜜与现实酸涩的巨大落差罢了。然而我的心不再是冰冷的,为朴素唯物生发的瞬时欢愉、丝丝心灵颤动,悄然溢出我的本心。我想,这一番,实在谈不上培养哲思,倒不如说是磨炼心性,淬炼人性,这浅浅的一隅光亮又不止点燃心火,亦是,照亮前路。
《北大哲学课》是入门级的哲学读物,读懂其文字并不难,然而对于晦涩的道理,我常常难究其意,以至于渐而疲乏了。意象是文化与思想的载体,我又犹爱读有关“花”的事与物,“人生就如同一树花”是从意象入手的第一番,但当我初识王守仁,双目的选择成为了心灵的初次触动。“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此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再你的心外。”此言很美,又何止仅仅局限于美?人们常将王阳明片面地看作唯心者,将慧能“非风动亦非幡动,仁者心动”之境与之共论。然而“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从未如同西方笛卡尔“我思故我在”般的绝对,却只是视作各自安好,并未否认物的本原性。人心是悟道,认知由此而始;然而事物是存道,二者并不矛盾,亦可和谐而共生。史伯曾说,“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这是哲学,亦是科学。对于历史与实物如此,于人生又何尝不是?我于是因而心动,感受哲学对已存事物巨大的阐释意义,又折服其对于生命规律与普世价值无限的启示功用。
哲学的奇妙在于,阅读哲理似是消化理论新知,却更如品咂生命,照亮人生。当我抽离于王守仁的理论回顾自我本真,便已然发现,理论与生活互通有无,合二为一。物之存与人之思正是生活行为的总和,阅读本自即是一种践行。如今回首“人生就如同一树花”,心境便已由个例走向普世的豁然,赋予其历史与时代价值。”“人生如花”是从物质本原的思考,又自然可以增添主观能动性来回应现实问题。现实社会背景下的我们又何尝不如同这一树繁花,随大风飘向南北东西。飘落与远去是必然的,这是社会的风向决定的。然我们亦可取王守仁让“此花颜色明白起来”的心性,驱动散花落处的那境地再静些、安好些、明白些。阅读《北大哲学课》,以及阅读本身,其实正是完成如此自我的建立,曝光灵魂,着色命运。
我试着用哲学的眼光去体悟生活,感悟生命。后来读到村上春树的沉思:“我的世界没有太阳,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在那个有些黑暗的冬天,其实没有光亮并不是生命黯淡的唯一理由,当内心有哲学与知识积淀的厚度,我自可成为一盏灯,照亮前行的路。
然而,灯是有限的,我们从来不能靠着这一点光亮,去点亮无限的远方和无尽的时空生命。我们,应不止满足于这一隅灯火,而是努力追寻一个真正的太阳。
(指导老师:田方园)
【点评】作者通过阅读《北大哲学课》,初步领悟了范缜和王阳明的哲学理论,并从古代哲学史上这两种基本的哲学立场,回归到自我审视和解读,展现了对哲学的深刻理解和对人生的独到感悟。
在文中,中国古典哲学的精华先后成为少年映照自身的两盏“灯”,借助文章的逻辑线索,不仅清晰地描述了作者从迷茫到顿悟的过程,而且从唯物理论到唯心理论,再到个体人生,层层递进,展现了作者的思维深度和布局谋篇能力。这种结构最终形象地表达出哲学对心灵的照亮与指引作用,而且作者还能更进一步,在结尾拓展读者的思想宽度,从一书一学科升华出更高的追求与向往。文章语言优美,富有诗意乃至禅意,在引用哲学家的观点时,也能够结合自身经历进行深入解读,使抽象的哲理变得更易共鸣。本文获决赛一等奖。(包学菊 高校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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