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是否有这样的感觉:当你午睡醒来,夕阳西下,那一瞬间你会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很孤独,很惆怅,很落寞。
这些感觉是我从我老师陈希那里学来的。我去实验室找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阳台上看落日,手和脚被他拆卸下来摆在一边,躯体也被卸下来平放在地上,就一个头器宇轩昂地立着看夕阳,仿佛这样他就能不受任何牵绊,不用考虑吃喝拉撒睡等世俗事,能够一心一意地看落日。
他说他看落日的时候不做其他任何事情。
我走向他,他慢慢地将身体拼凑起来。所有的老师都是这样,他们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但其实他们是高级仿生机器人,他们的电脑芯片里有最全面的数据、最浩瀚的知识,以及模拟感情。
老师说他很惆怅、很落寞,我问他这些是什么,他回答说是一种情感。然而我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我是说我不知道感情是什么。我们的社会中只有老师和学生,而学生的目的只有一个:学习。“也是,你们只是工具而已。”他小声嘀咕。
“老师,我是来向你汇报研究进度的。我们现在可以将一些东西传送到过去,但是偶然性很大,比如我们能将一件衬衣传送到五千年前,却不能将它传回三百年前,也就是我们能将一件东西传送到过去,但只是特定的时代,即同一件东西不能被传回不同的时代。还有一种情况是,不同的东西也无法被传回同一时代,比如我们能将一个瓷碗传送到三百年前,却不能将一部手机传送回三百年前。”
他似乎很失落,又很不甘心,“不可能,根据你们人类科学家霍金提出的理论,时间就像是一条河流,有的地方流得快,有的地方流得慢,甚至有的河段能够逆流,只要我们找到时间的逆流片段,就能够实现时间倒流,将东西传送回过去了!而且我们不是已经找到了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陈希老师都在独自寻找突破口,我偶尔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各部分零件零零散散地躺在地上。
我一直不能理解他,知道现在也没有。我只知道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来自过去的女人。十年前,我们根据霍金的理论将一封信传送到了2015年,信中向他们描述了现在社会的样子,并希望他们能回信帮助我们研究他们的历史。似乎人类历史在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大飞跃,或者是一个大的断片。很不凑巧,信件传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她不关心未来科技,也没有正经回答我们的问题,而是在信里问我们未来男生帅不帅。“帅?我们的文化里没有这个概念啊?”我一脸茫然,倒是陈希老师抿嘴笑了笑。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实验被禁止了。但陈希老师一直和女孩保持着联系。他形容她活泼、可爱、有趣,他说还是过去的人类有意思,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每回说起这件事,他先是不自觉地泛起笑容,然后又戛然而止,茫茫然地想着什么。我说,“我们可以试着将老师你传送过去啊,不过过去真的很有意思么?我也能回到过去去见证人类的历史吗?”“不,历史对你们没有好处!”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不过我们就是从那时起对时间倒流的研究。
很久之后,我们的实验仍然没有进展,但是陈希老师却发了疯似的要将自己传送到过去,他流着泪说“她要死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老师你脑袋短路了吧,她是过去的人,早死了。现在我们的传送技术还很不稳定,贸然传送你有很大的风险,比如说你会被时间引力撕成碎片,比如说你会被流放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就算你没有被撕成碎片、没有被流放,但也可能因为短时间内跳跃多个时间维度而记忆混乱。”
“老师留给了你一些东西,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可以打开。”这是陈希老师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就消失在时空隧道中。有几分末日英雄的悲壮,我想。
陈希终究没有回来。很久之后我才想起霍金提出的另一个理论:“时间保护臆想”,时间倒流可以实现,未来的事物也可以被传送回过去,但前提是未来的事物不能干预到过去历史的进程,将改变历史进程的事物无法被传送。这就很好地解释了“外祖父悖论”。
陈希老师是回到过去救人的,他会改变历史进程——蝴蝶效应引发的后果不知会将历史推向何方。
我打开陈希老师的遗物,是女孩写给他的信: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我又将陈希老师留下来的芯片数据接入我的脑神经,里面显示:20、21世纪,人类试图与外星文明取得联系,但一直没有收到回音,那个时代被称为沉寂时代。但其实沉寂时代是人类最幸福的时代,外星人很快发现了地球,并凭借高等科技侵占了地球,用人类做孵化它们幼体的寄主,它们发现越有智慧的人类孵化出来的幼体能力就越强,所以他们留下了一批智能机器人来培养地球人,教育一旦完成它们就会将地球人运送回母星。地球就这样为它们提供了一批批培养基……
“从那天起,我就浪迹各地找寻相信我故事的人反抗外星人。”
“我相信,”眼前的女孩眨着眼睛说,“我叫苏原。”
“苏原…”那封信的落款也是“苏原”,我有些恍惚,也许我会明白陈希的感受。
无论如何,陈希是我的老师,他教我的不仅有知识,还有感情,以及人类的未来——无感情、不自由,毋宁死。
指导教师:
李贵忠,从教研究性学习15年以来,孜孜不倦地追求教学艺术,曾获得市级综合实践活动专家、骨干教师、教育教学名师、优秀共产党员、先进教育工作者、优秀教研员、优秀教师称号;科研课题获奖18项;论文获奖和发表31篇;优质课获奖省市2次;主讲报告和示范课7次;各种评委17次;辅导学生获国家级、省市县700余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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