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他生活在我的意识中，却也永远只能是一抹意识。

　　是夜，我抬眼看星空，凄凄冷冷戚戚，黑色的幕布遮住了天空的舞台，独留一片不见边际的黑暗于人们的视野。

　　“罗伊①，宇宙有多大?”意识发出的询问不过一闪即逝，但后脑的芯片仍旧敏捷的感知到。

　　“我亲爱的孩子，宇宙无边，令人赞叹且生畏。”那个与我日夜相伴的声音响起，低哑厚重，像是路易十四在凡尔赛宫上威严的宣誓。

　　我听后不过笑笑，抬眼，不屑溢出眼角：“大?那与人的野心相比呢?罗伊，人的野心也是无边的吗?牺牲?流血?都成为应该?而不是意外?”

　　“我亲爱的孩子，人性是科技发展的牺牲品，人性殆尽者注重结果，忽略过程;善良纯洁者则有如你一般的忧虑，天上无故而死亡的英灵已经太多，他们需要为之伸冤控诉之人，显然你的良知在呼唤你前进，那么，就不必在意嘲笑的话语、不解的神情——踏上旅途吧!踏上那满是胶水的前路，胶水可以困住你的鞋子，却无法阻止你自由的双脚。”

　　沉默，良久的沉默。

　　我轻声说道，喃喃似是自言自语：“罗伊，我的国王，你总是懂我。”

　　“因为我，就是你。”

　　是梦，却真实无比。

　　我站在太空飞船的甲板上，眼前的操控屏有无数的画面飞过。我指尖轻触，如石子投落湖中，光圈如涟漪般一层层泛开，也如石子般搅乱了心湖的平静。

　　那是一则新闻：“近日青钢号试验品顺利升起，但是由于基本技术的缺失漏洞，返程时出现了故障，在内的十四名相关工作人员全部遇难。”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操控屏散出的白光那么刺眼，我的头脑也混沌起来。忽的，一阵嘈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为什么我们是试验品?为什么!”

　　“仓促，草率!”

　　“人类需要耐心!耐心!”

　　我身体摇晃，不断想挥手将其赶走。

　　忽然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徒留一张面孔在我面前，他看着我，目光中饱含深意，我却抓不住脑海里转瞬即逝的答案。

　　他缓缓开口，唤我：“女儿。”

　　“父亲!”我惊醒，一身的冷汗，眼角微微潮湿。

　　“孩子。”这是罗伊的声音，“我的孩子，不要再纠结了，做出你的选择吧!跟着自己的心走。”

　　“罗伊，我守不住，我感觉无力，我守不住我想要守护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向死亡，死亡是好事吗?天堂是没有痛苦的，对吗?”我问到，语气懦弱，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孩子，守住心就什么都守住了。所以，请一定守住你纯洁的心灵。至于死亡——上帝会让他们安息的。但如果你真的爱他们，就请暂时舍弃天堂的幸福，留在人间传颂这一切。②”

　　沉默半响，我缓缓抬头，眼中蓄满泪水，声音喑哑哽咽：“罗伊，为什么你总能将我坚定?你的心，究竟抱有怎样的信念，才能让你如此透彻明了。”

　　“因为我，就是你。”

　　我愣住，问道：“罗伊，我不懂。”

　　那个让我依赖的声音反常的没有立即回答我，我疑惑，唤道：“罗伊?”

　　“我的孩子，我在思考怎么回答你。那么，你还记得，我的出现吗?”

　　“我记得——直到五年前，我才被允许设计自己的虚拟教师，我给你我想到的一切美好的品质。现在你反过来，用那些美好来教导我。”我陷入回忆，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孩子，我是一抹意识。而创造这抹意识的人，正是你。我的心，就是你的心，是一颗“师心”，我教导你，坚定你，实际上，就是你在教导自己，坚定自己。脑后的芯片存储了你为我设定的意识形态，但那个你想象出的虚拟教师，也就是我——罗伊，只是你自己的理想人格。而我的存在，我的心，就是你的理想国。”

　　“孩子，不要再纠结，我的劝告即是你的初衷。我劝你坚定，只因你初衷即是如此。既然这样，又何苦再犹豫呢?”

　　我听后不禁深深动容，原来我的师长，我的国王，就是我的理想国。他渊博，只因我想求知;他坚定，只因我想坚定。他是一抹意识，但于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活生生跳跃的心脏。

　　师心!师心!我的理想国!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父亲，闪过无数亡者，闪过因人们的野心而千疮百孔的家园，闪过人们冷漠的面容，闪过罗伊千千万万的叮嘱。

　　我缓缓推开门，走出去，享受阳光，坚定内心。

　　这是青钢事件发生后，我第一次直视光明。

　　“孩子，这是你的归宿。传颂吧!改变吧!尽你所能，便会如你所愿!”

　　这一刻，我面向世界，向全人类诉说：“安娜是我的名，地球是我的故乡，星空是我的居所，群星是我的归宿。我将重新唤醒人性，唤醒良知!③”

　　此时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父亲的双眸，那里有我曾经看不懂的深沉情绪，而现在，我想，

　　“我懂了，我的父亲。”

　　注释：

　　①罗伊：寓意国王，与后文中提到的“理想国”相照应。

　　②化用了《哈姆雷特》中的台词。

　　③化用了《尘星，我的归宿》中的句子。

　　指导教师：

　　赵丽娟，黑龙江省大庆市第一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大庆市优秀教师，大庆市优秀共产党员。在教学中重视学生语文素养的全面提高，所教学生的作文曾多次获得国家级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