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艾普西诺没想到，下这个决定竟然如此艰难。他用右手捻着笔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从前额上渗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兴奋与焦虑交织在一起，令他的心在此刻不停的抽搐着。

　　他落笔了，石墨将文字信号以不可想象的速度传进了电脑的神经中枢。准确来讲，这是一台巨大的怪物，连接着数以亿计个基因库，培养基以及营养水。它可以让一头巨大的犀牛瞬间沦为枯骨，也可以让一个小小的细胞在不到十分钟内急速成长为一米大几的壮汉。这远超几十年前的3D打印技术，它的奥妙之处在于思想，输入者可以改变基因中关于大脑的某些片段，使那些变异恰好发生在某些意识活动发生的中枢。

　　艾普西诺不打算对那些基因做任何改变。他紧盯中央的巨型操作台，台子上悬浮着一颗半径一米的浑圆的玻璃球。

　　沈老师，那个早在1997年就去世的沈老师，即将在那里迎来他第二次生命。

　　(二)

　　艾普西诺又做梦了，他想起了年轻时的事情，再往前，是婴儿时期的事情，可是记忆中怎么也没有沈老师的影子。

　　他猛然惊醒，实验室四周光洁的瓷砖上泛着月亮那清冷的光。呼，原来只是个梦。

　　玻璃大球里已初步可以看出人形，与艾普西诺输入的预期一样，是个正值壮年的健康男子，就连那强健的肌肉、高挺的鼻梁，也是艾普西诺设定的杰作。

　　“沈老师可没有这么挺的鼻梁，”艾普西诺忍不住得意地扬了下嘴角。

　　中年男子在玻璃球中缓缓苏醒，睁开眼看见一个干瘦的老者正对他慈祥地微笑。

　　艾普西诺高兴极了，但他也有些惶恐。通过基因复制一个人出来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只是……不知他的记忆是否保存了下来。艾普西诺有些紧张，这是他多年研究的项目，倘若失败，便是对他这些年时光的全部否定。

　　他看着那中年人坐在其中，茫然地环顾四周，决心不再等了。于是艾普西诺走上前去打开了玻璃球的舱门，小心翼翼地问道：“沈老师?”

　　接着他退后了两步，再过了十秒钟依然没有听见回答时，他的脸因痛苦皱缩在了一起，老年斑肆无忌惮地坦露着他的衰老。

　　“您是哪位?”中年男子的表情不再迷茫了，增添了一种清醒后的坚定。

　　“咳，我是，我是艾普西诺博士……”艾普西诺仿佛心虚似的，轻咳了两声。“您还记得您自己的名字吗，沈老师?”

　　中年人眨眨眼，“为什么这么问，鄙人姓方，是一名中学教师。”

　　艾普西诺放心了，花了这么多年时间，经历过那么多失败，这一次，是真正的沈老师站在他面前。

　　“奇怪，我昨天晚上值班完该回家来着，怎么来了这里……”沈方口中念念有词，十分迷惑。

　　艾普西诺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是这段缺失记忆的始作俑者。看样子基因复制得十分到位，记忆输入的也很完美，艾普西诺博士想。

　　(三)

　　沈方觉得奇怪，这位艾普西诺博士拒绝放他离开这栋大厦，不论他怎么大吵、怎么以理劝之，均拒绝放行。艾普西诺一遍遍重申，沈先生您昨晚酒驾，警察送您来做测试。

　　这样的鬼话沈方当然不信，可是沈方不能出去，因为现在已是二十二世纪末，他出去街上随便溜一圈估计都会被飞行器吓死。

　　不过这只是疑点之一，更奇怪的是那位艾普西诺博士，看长相、听口音明明是个中国内地人，偏要弄个西洋名字。。

　　他决心弄个明白。

　　(四)

　　沈方在大楼的过道里看见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在相框里装裱着。不，更重要的是，那个相片里的人。“这不是我吗?”沈方吓了一跳，哆嗦着取了下来，相片背面有一行小字：“林含与沈方老师于1996年留影”。他仔细辨认着相片中的另一个年轻人的样貌。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想起，是艾普西诺博士，他呆呆地盯着沈方，口中干涩。“原来……你都知道了呀。”艾普西诺苦笑。

　　“你……你是林含?”沈方不敢相信昨日的青涩少年今日竟以老者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在这样的时代，寿命延长两三百年早已不是不可攻克的难题。而沈老师，您在1997年就死了，死于车祸。”艾普西诺，也许是林含，耐心地解释着。沈方环顾四周的实验室，明白了。“林含，我早就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你又何苦让我重活一次呢。让我带着亲人的记忆，孤单的活着岂非世间最为悲伤之事?老则老矣，不可违背自然规律。”

　　林含怔怔的听着，那是沈方作为教师给他上的最后一课。

　　他看了看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实验室，懂了很多。

　　“沈老师，是我错了，谢谢你。”他喃喃自语，坐在那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指导教师：

　　沈志宏，男，现任教于浙江省桐乡市高级中学，中共党员，校务办副主任，中学高级教师，桐乡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嘉兴市作协会员，市茅盾研究会会员。从教20年，带10届高三。以活、趣、雅、智为追求目标，力求从课堂走向课外，注重心的感悟，启发学生学习语文的兴趣。在各种教学比赛中屡次获奖，有论文发表于《名作欣赏》《中学语文教学》，辅导学生作文大赛获国家级特等奖，参与、主持多个国家级、省级、市级课题，在全国各报刊发表散文诗歌百余篇(首)。

　　人生格言：坚持意味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