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大包小包地走下火车，朝男子大喊：“在这里!”男子却没有抬起头，反而在手机上按了几下。还是这么冷漠啊，老人已经走到身旁，他才反应过来。“走得这么快吗?”他惊讶地说。“这么多年在山区行医没有点儿脚力可不行。”老人离开城市前往边疆地区已经十年了，三年的大瘟疫终于结束，她才打算在休息时来看看儿子。

“看，当地的土特产，有……”

“哎哟，妈，这种东西你拿手机传送过来不就好了?”

“我没有手机啊，况且这烧饼可金贵了，一碰就碎，你在别的地方都买不到呢……”话音刚落，只见男子正从手机屏幕中拿出什么东西来，很快，一包烧饼穿过亮蓝色的虚拟大屏来到老人面前。

“尝尝，是不是这个感觉?”老人边吃边说：“那你也不能保证没有假货。”

男子正将老人的行李传送回家，听到这里越显尴尬地说：“确实可能有，但是方便多了呀，只要不是我买到假货就行。”

“就说嘛!”老人嘴上这么讲，心里却越来越期待这座充满高科技的城市了。“那你带我到处看看，就去医院吧。”男子笑起来，他牵住老人的手，又按了几个键，忽然间，老人的面前便兀自立着一幢高楼，四周却什么都没有，道路也没有铺上柏油。

“这还是我工作时的医院吗?”老人惊诧地问道。男子满不在乎地说：“你都十年没有回来了，城市有什么变化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中产阶级都不来医院的，只要锁定了病源，拿手机传送走或者干脆换一个器官就得了。”他得意地看着目瞪口呆的老人，继续说，“所以我劝你买个手机嘛。”

老人颤巍巍地指着楼里一群大腹便便的人说：“他们是……”

男子打断了她说：“他们只是来这里挑选心仪的器官罢了，毕竟传送交换不能保证质量，但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很健康。”

老人默默无言，男子又牵住她的手，传送了出去。市政厅、游乐园、博物馆，男子带着老人将城市逛了个遍，但老人却感到空落落的：游乐园里没有旋转木马、摩天轮，只有一排排小房间，只要把手机插入孔中，就可以传送到一个虚拟空间，现实的娱乐并不需要了。更不要说博物馆里的藏品全部外借，还因为付了租金而暂不归还。她只能跟着男子，在展台前扫码，观看那些真实得有点假的仿制品——它们甚至可以摸。老人突然厌倦了，她说：“我想逛逛超市散散心，带我去吧。”

男子却再次用轻蔑的眼神看向她：“你知道吗?为了给全城手机传送提供资金，商场超市是最早被卖掉的，不过有了这种功能，我们反而不用去购物了，坐在家里什么都买得着。”

老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一把抢走手机说：“那我们就走回去吧。”男子劝说无效，只好同意。他一路嘀咕，不断强调没有手机他也能回去，但走到天黑，他也没有找到路。四周既没有路灯也没有指示牌，没有公交也没有行人，男子终于选择了放弃：“妈，我实在找不到路了，你把手机给我吧。”老人叹了口气，将手机递给了他，但这里却没有信号。糊里糊涂走了好一会儿，前方出现一个垃圾场，男子连接到信号，兴奋地说：“妈，我今天走了五千步，比第二名多了三千多步呢，唉，这里离我们小区居然有一千米，我们走了这么远吗?”

为了手机，这座城市变卖了所有能变卖的东西，他们用城市换取资金，用人际关系换取方便，用乐趣换取实用，用别人的生命换取自己的健康，现在的城市甚至不是个聚合体，而是无数个小区和旁边的垃圾场堆成的。

男子打开软件，老人突然说：“这些垃圾会被怎么处理呢?”男子笑着说：“大概是工作人员拿手机把它们传送到边疆去吧，反正城市健康，其他的我就不在乎。”“但交换的代价是什么呢?”男子没有回答，按下了一个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