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发现用控制中心来聊天非常爽!原本自己没读过几本书，性格也有点内向，但自从攒钱买了一部这样的手机，整个人都好像变得睿智而健谈起来，控制中心用算法帮他分析出最得体的语言。他最近在聊天软件上认识了一个叫梁青的姑娘，看上去很聪明也很温柔。

李卫：“你平常喜欢读什么书?”梁青：“英国小说——我喜欢那样的叙事风格，还有德国古典哲学。我刚

刚才看了《判断力批判》。”李卫：“你对康德著作里经常提到的物自体怎么理解?”梁青：“康德的这一套理论其实在我看来有几个漏洞，比如他在《纯粹理性批判》里，和其他几部作品里所提到的……”梁青接下来发的一大段文字，李卫一句也看不懂。什么本体论、认识论，

什么实践理性，什么道德形而上学……但幸好有手机控制中心帮他分析回答，才能使这段谈话进行下去。

李卫在谈话的最后说：“你很聪明。”梁青：“你也很渊博。”过了一会儿，她又发过来：“不如我们明天见见面?”“好，早上八点，新世纪公园，东门。”

天还没亮李卫就起来了，他花了一个小时收拾衣服和头发——面对这么优秀的姑娘一定要上心。他又刮了胡子，喷了点古龙水，按照控制中心的指示在西装里加了件保暖内衣。

现在是冬天，很冷。李卫开着车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到达新世纪公园，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在等。

“去打个招呼。”控制中心命令。

在手机控制中心的指示下，两人很快熟络起来，聊哲学，谈历史，说文学。李卫感觉自己这二十几年来没有这么迷人过：渊博、潇洒、绅士。中午的时候，他还请梁青吃了一顿牛排。

离开的时候，李卫绊到了台阶，梁青扶了他一下。李卫的眼镜掉在马路上，被一辆开过的车碾得粉碎，包括控制中心。

梁青拉拉他的衣角：“没事的，再买一个就好了。”李卫现在就像被扯掉遮羞布一样尴尬而语无伦次。他最终决定坦白：“对不起……你看到的，都不是真正的我，那只是控制中心的算法罢了。我不是有意欺骗你的，只是……”

“别再道歉了。”梁青打断他的话，“其实，我也是……”说着，她从鼻梁上取下一副贴着芯片的眼镜。李卫感到巨大的震惊与悲哀：那些两个人一起聊过的诗，畅想过的远方，

都只是两个芯片冰冷的算法而已。现在只剩下两个贫乏而空洞的灵魂，他产生感情的对象只是一部手机。

冬天的黄昏真的好冷。李卫想。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梁青没有戴眼镜的脸，她迎着黄昏站在一片金红中，眸子里，盛满了泪水和夕阳。梁青突然将手中的眼镜摔在地上。然后，张开了双臂。李卫迟疑着迎上去。

36.8℃的体温和每分钟80次的心跳。这是人类间最温暖的接触。黄昏的街道有两个人用力地相拥，身后是整个即将沉睡的世界。

——天空中睡满了温柔的金红色云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