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一声，佟越通过虹膜扫描，成功迈出公司大门。没等他踏上飞行器，耳中“叮”的一响，手机自动将接收到的信息打开，杨依那张火急火燎的脸瞬间占据了他的大半个视野。

“佟哥，出事了!实验体的脑电波图一片混乱!”杨依过大的嗓门吵得佟越无奈地按揉自己的太阳穴，回复道：“我马上过去，尽量快点解决，我赶着接我儿子回家。”

江子然呆坐在沙发上，这是第几次来着?耳边混杂着低俗、污辱的骂声，震得他颅骨发疼。他的拳头握得死紧，突然猛地向桌上一捶，吼道：“吵死了!这么讨厌对方当初结婚干嘛!离了吧!离了清静!”他冲出家门，留下呆若木鸡的父母，无视脑中手机越响越急的警报，江子然径直冲上马路，迎面而来的大巴闪躲不及，江子然眼前一红，漫天的血洒了他一身，他呆坐在地上，看着前一秒还在吵架的父母挡在他面前，液体汩汩地从瘫软的身体流出来，空洞的眼毫无生机。

他突然想起来了，第823次。江子然疯狂地向远离家的方向跑去，平滑的道路像长满了尖刺，鼻间腥臭的气息让他作呕，这条路望不到尽头，他便一直跑。两旁的建筑像快进的电影，他双目含泪，直到又在路边看到熟悉的家门，门中冲出一个男孩，歪歪扭扭向马路中央跑去，身后追着的人嘴唇一张一合，不断地蠕动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直到他们追上男孩，砰的一声，他突然觉得父母的身体像空中飞舞的蝴蝶，第823次。

“佟哥，怎么样?”杨依焦急地发问。佟越看着屏幕中由无数光点连成的巨大网络，每个光点都代表了一个沉浸在虚拟中的人。

“没办法。”佟越摇头，“他和其他使用梦境功能的人并无不同，只不过其他人沉迷的是美梦，而他沉迷的是噩梦罢了。”

杨依迟疑：“可我们的研究就是拯救沉迷于手机制造出的幻境中的人啊!”佟越支着身子说：“不错，但也得靠他们自愿。如今每个人自出生起就被配备专属手机，名为负责实为监控。沉迷于手机的人越多，越愚昧，越好控制，这不就是当局想要的吗?当局想要的，不过是能始终控制局面的少数人而已。目前太阳系内的资源所剩无几，系外资源成本又太高，地球供养不起太多人，反而需要他们在虚拟现实中的运动和激烈情绪转化成的能量来保持生态系统的运行。”

“这……”杨依瞪大了眼，“佟哥你为什么还要……”“为什么还要进行这个研究?”佟越笑了，“很久之前，有句话叫‘庄周梦蝶’，便是说人分不清自身与外物界限，这就像一个莫比乌斯环，永远分不清‘里面’和‘外面’。总有人不满足于模糊的定义，不希望沉浸在一无所知的虚拟中，如井底之蛙。”

佟越拍拍杨依的肩。“你我都是清醒的少数人，都应感到幸运。我去接儿子了，时间不早了，他该等急了。”

风吹过，秋叶飒飒。杨依望着佟越越来越小的背影，低声咕哝：“现实虚拟真真假假，谁分得清呢?”

杨依想起几年前无意间在佟越办公桌上瞄到的通知书：“佟海翔，与佟越关系：父子，因沉浸手机时间过久，能量摄入不足，心脏部分衰竭，今已确认死亡。”

佟越踏上飞行器，向学校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