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今天又来到这所博物馆,又想起百年前那个让他沉醉的苍老旋律:“悲歌三首,每一天。”然而他现在必须回家了。他已经在这儿,在这个方匣子前待得太久了。
妻子正定定地看着他:“你又去那里了?看那些古董?”“是的。”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妻子都会接收到这个信号,这些是他当然了解的。“为什么?”他脑中又浮现出妻子传来的信号,整齐的字块一字排开,最终传输到他的眼前。
“不为什么。”他转身冲了一杯咖啡,抿一口之后重重躺在那个软绵绵的空间里。他明白多解释毫无意义,这个时代从没有秘密可言,他所有的想法都会被他眼前的膜状物转译成信号分子传递到妻子的脑中,甚至梦境都可以通过它共享。这个装置叫作手机,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到了2118年的今天,人类的手已经变得特别粗短,也几乎不再使用,所有交流、活动均可通过手机和AI完成。这片直径不足一厘米的小膜也会在每个人出生时植入,完成信息核对后更是会跟随每个人一生。它不仅能帮助所有者感知外界所有信息,完成各种娱乐活动,更是直接与人脑连接,将190亿神经元的强大内核充分利用,更不得不提的是,通过它,不仅可以将神经信号转译成对各种可利用资源的指令,还可以实现配对的使用者脑中想法的直接交流——即类似于读心术的强大能力。而这种透明思维不仅在家庭中普及,在各种关系网中也不算新鲜。
凯文知道这方匣子的存在是在一个梦中,梦中的小姑娘甜美可爱,她轻轻地对身边的男孩说:别玩手机了,罗卡在等你。他怔了一下,男孩手中那个笨重的方匣子竟然也叫手机!从此之后他对“手机”便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他翻阅了各种资料,发现梦中的场景早已是遥远的一个世纪之前,也终于明白眼前这块薄膜的名字只是方匣子的延续,纵然各方面也早已大不相同。他不停地查阅相关资料,发现人类曾有长达三十余年依赖于那种方匣子,导致21世纪30年代各种相关疾病频发,又经过二十余年的斗争和研发,现在的“手机”技术才逐渐成熟、推广、普及。
那时候的人真苦,那时候的人真难。那时候甚至要悲歌三首,每一天。凯文惊叹——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受。他开始无数次想象旧时代的场景,也无数次想起梦中女孩甜甜的微笑,那个方匣子似乎有无穷的魔力,又似乎像一个虫洞,每次都让他阴差阳错地走进博物馆,不由自主地靠近,被不知名的力量深深吸引。
这个时代的婚姻大多都是随机匹配的,透明的思维根本不需要人们花太多的时间接触了解,凯文也是其中的一个。人们在这轻易的互相理解中,早已经失去了欺骗、快乐、幸福、哭泣的能力,对于痛苦也不知所以。这些是妻子无法理解的,凯文知道,他终于尝到了痛苦的滋味,也终于了解了旧代人复杂的辛酸。
早就透明的时代,早就像死水一般透明。如同雪原的时代只有苍白,他决心不再想,在柔软的空间咽下那口苦涩的咖啡,他从小就极度钟爱这种百年前的产品,而今,他也终于明白了其中滋味却不知是喜是悲。
“悲歌三首,每一天。”熟悉古老的曲调再次在他耳畔响起。咖啡热气升腾,氤氲出他不知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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