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书页,祖先的印记,我的伴侣。最钟爱的,莫过于《北京折叠》的扉页,正楷的字迹端端正正。“站在世界的边缘,越来越感到出世和异化。”这种感觉,果真是最孤独的孤独。
我,是异类。我,从出生,就是异类。不谙世事的过去,却总是历历在目。难忘父母与我眼神的第一次碰撞。人造子宫中透过第一道光和第一道“声音”——“他的头和四肢比例如此不协调,和百年前的婴儿一般,难道改造的基因又返祖了?”
我,返祖。我不是为了适应手机发展的需要而改造自己的人类,我没有为代替屏幕而人工进化出的巨大眼睛,我没有为了丰富意识活动而人工进化出的硕大后脑,我没有为提供手机能源而人工选择的短小四肢。
我的世界,异乎常人。我拥有招风之耳,听得见万物之声,我讨厌手机的微鸣——尽管那是用脑电波交流的人类用退化成孔状的耳朵所能听到的唯一“声音”。所以我一直的愿望便是追随先古,恳求他们不要把我遗忘在这座孤岛之上。
直到那天,声音彻底改变。闭合的时空线如藤蔓,千回百转,那类似于晶石般的铁铸飞船,泊在了我的截点。周围的人惊住了,尽管从他们针孔般的嘴和巨石般的眼神得不到信息,但是恐惧就是病毒,我感受到了病症。通过芯片上传送出的弹幕,我只看到了三个字——“外星人”。尽管除了我以外的人类都听不到隆隆的轰鸣,但是大家都对着庞然大物心生敬畏。突然,液态光迎着飞船的门倾泻而来,霎时周围的光异样的波动诸如折射、散射、衍射,都暴动起来。待风平浪静,与我类似身型的生物映入眼帘,小麦色的皮肤异于我们人类早已雪白的肌肤,葱茏的毛发异于我们人类早已光滑的状况。我不禁怀疑,我是否属于人类。
此时量子卫星的信号传送如织如梭,大家都目光呆滞地望向我,手机中的芯片自动激活,蜂拥的信息以目不能及的速度投射在视网膜上。“早就说过,他根本不是人类。”“他是异族,只不过装作我们先祖的模样,他另有所图。”我还来不及回应骚动的信息,便感到肌肤一阵灼痛。已经有人用真空中所撷取的能量轰击我了。我疼出了眼泪,也许是人类的最后一滴眼泪,退化掉泪腺的人类不在意我了,甚至已经有驱逐我的念头了。我恨透了他们的模样,所谓“人类”的模样。为了手机,他们抛弃了所能抛弃的一切,现在准备抛弃我了。
身陷手机的泥潭,没有人再仰望星空。外星朋友迅速从四维空间中展开二维空间,把我用薄如蝉翼的膜包裹起来,送进飞船。轻轻合上双眼,耳畔响起了银铃般的声音。“你好。”“你好。”我答道,“感谢把我从混乱中救起。”“没关系。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走。”“但我们不是人类。”“不,你们才是人类。”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唯有用爱联系,我们才是人类。
高招云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