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瑞 / 高二年级 王春明 / 指导老师 山东省济南大学城实验高级中学
草木独特的清香掺杂着新雨后的朗润,随着大洋彼岸的风荡过我所栖居的城市——云海。我于沉梦中醒来,望见白日里晨曦流淌。
云海,大雾中栖居的城市,这里模糊了昼夜,不再有光的概念,数不尽的浓雾和飞沙在空中肆意张狂,它们总在用刻薄嘲笑人类的天真幻想。我们无能为力,我们放任自流,亲手建立起文明的盛大,却又亲手充当掘墓人,唱颂挽歌。我停在门前,犹豫着戴上了梦呓——我活下去的依靠。
眼前不时弹出特级危险警示,我急于赶路,索性不去理会。城市政府的科学家们讨论了三个月的结果就是去寻找一个虚无荒唐的神话故事,我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凌晨,我翻过矮墙,只身前往一片未知。
七天前,我发现浓雾和飞沙都以相同的方向朝云海的边缘奔涌,无论怎样,它们一成不变。我早已厌烦终日躲藏在梦呓之下懦夫般偷生。依靠政府给出的官方资料便可自恃博学,生活在极端和错误中却丧失了挣扎的能力、探寻真相的勇气,我惧怕未来的一天里,独自坐在窗前,盯着遮掩真情的油画作品,我信以为真,想去触摸,却只有颜料凝固的手感,我或许会发疯,思想的僵硬和固化才是恐惧的源头。
周遭一切只有浓雾和飞沙,人们的无知似乎也投入这苍白死寂。梦呓刺耳的提示音打乱我一次又一次重组的思考,我关闭提示音,抬头观察浓雾和飞沙的方向,不会错的,它们根深蒂固,寻不出任何鲜活。我不清楚时间是否会继续按部就班地流逝,这一方天地究竟有谁存在过,我可能丧命,化作磷火,再传出一个探险者的故事,无人为我立起一块墓碑,芸芸众生忙于生计,无暇理会陌生人的突然死亡。我怀念站在珠峰最高处,俯瞰雪静,造物主毫不吝啬倾泻所有最纯粹的天蓝,雅鲁藏布江的涛声,自然里的一喜一悲镌刻在庙前,经声送至九重宫阙,天上瑶池,那是我曾生活的城市,因为事故我来到云海,此刻又呆立在此,颤抖着朝拜,我看见的是另一个文明。
纯白的三角框架支撑起整个规模巨大的建筑物,金属珍藏它的冷涩与疏离,明显的弹痕记载文明盛大背后暗涌的野蛮。黄昏的光晕停泊在肩头,真实的光影从枝叶缝隙细碎地折射暮色的温柔,青翠填满细节,纤弱的白菊微摇,这是被人遗弃的发电站,高处褪色的旗帜向风诉说过去的故事,悲欢离合有清风评论、飞鸟续说。我一个人漫步,穿过三角框架,攀上悬梯,建筑物的最高处能够看到云海的边缘,混浊不堪,僵硬笨重。
我返回云海,瘫在床上,计划着一场未知的未来,桌旁的书柜里藏着一张相片,他笑得很好看,是年岁荒芜后星河眷恋的温柔。我要离开这里,带上他的骨灰,他是我爱的人。
政府的科学家们仍旧在搜寻他们追求的神明——神谕者,传说能预言成真的圣使。我不屑于此。科技发展到今日,所有人类能幻想的疯狂都已实现,我们何故去依赖这没有实体,没有理论根据的东西,神明在人间也只是人类,但科技在九霄之上却是一个国家的自豪。我站在油画作品前,把他的骨灰盒庄重地放进箱子。
“我记得我一直爱你。”
云海的边缘地带,浓雾和飞沙撕裂生还的可能,但我竭力保护自己,妥协在梦呓递出的安全系统升级。神谕者,我开始胡思乱想,他们能够预测来生还是改变过去?我自我否定,默念他告诉我的一句话:过去无法挽回,未来可以改变。我们能够借助科技更改未来的流向,无须求助于一个虚拟的神话。
我放下背包,拿出他的骨灰盒,我坐在旗帜旁边,骨灰盒睡在我膝上。我要离开,带他去看那个我所熟悉的世界里所有的美好。我背上背包,提起箱子,穿过三角框架,又是一段未知。
政府的巡查或许会发现我,梦呓会因脱离管理而出现使用故障,但我毫不在乎。不远处逐渐有了城市的影子,可那模糊不清的轮廓却让我心惊,无力感上涌,我跪在原地,云海的另一边裸露在眼前。失重的潮水浸湿神经,我拖着疲惫失望的躯体昏睡在床上。
三个月后,我在酒馆里收到最新的消息通知,随后梦呓自动弹出一条涉及所有居民的通知,我点头示意它可以播放。政府的科学家们意外发现了神谕者留下的晶体,上面刻着多个三角。我颇感厌烦,取消信息提醒。大醉回到家中,确保油画作品不会褐色,擦拭所有的玻璃晶体,这是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我回到床上,抱着他的骨灰盒。
“你肯定会记得,我一直爱你。”
建筑物的中枢系统做出反应,我惊喜地启动完成的工作,这是发电站,而外面相互重叠的是纯白色的三角金属。我嘲笑过自己的天真,但最终我选择相信。发电站可以制造风雨驱散浓雾与飞沙,它无疑是刺破厚障的微光。我不再跟着科学家的思维一步步推理,真相就在不远的地方,我不甘心回到起点。
骤然,轰鸣声里,我从沉梦中醒来,天光大亮。
我不清楚我是否成功了,起身缓慢地摘下玻璃上的油画,窗外的一切顽固守旧,我没有表情,只是沉默地回到床上,我喊梦呓关上了所有的消息提醒,眼泪顺着骨灰盒的棱角碎裂,他死于浓雾,可我深爱他。
我不再去想云海的边缘有什么,整日得过且过,科学家的工作进程我懒得知道。酒馆、家、编辑部,这是我全部的生活,我像个疯子一样在他面前哭笑,但他再不能安慰我,然后给我一个拥抱。生活单调,直到暴乱乍起。
我呆坐在酒馆,等着死神来到,他的骨灰盒被我紧抱在怀里,所谓的神谕者不过是赶尽杀绝的借口,我想过挣扎,但还是放弃,看着人类惊慌四散,丑恶不召自来。
“我记得我会一直爱你。”我低下头,吻在他的照片上,神谕者发现我,子弹狂躁入膛,万物皆静。“我记得你会一直爱我。”
青海的一个镇子里,我把梦呓埋进土里,我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最后一声响,是发电站的轰鸣,我对着镜子寻找伤口,却一无所获。云海的生活结束了,而我也不用继续依靠梦呓,任它在土里会变成什么,我抱起他的骨灰盒回到我该去的地方。数十年后,会有人发现梦呓,那是一个邀约。
来自比我们先进数倍的文明。
指导老师:王春明,文学学士,毕业于山东理工大学,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中学高级教师,曾获市骨干教师、市十佳班主任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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