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然 / 高二年级张焕鹏 / 指导老师山东省青岛通济实验学校

我去探望那几个菲律宾的孩子时，他们正在学着用芭蕉叶搭建屋棚。他们总是很高兴见到我。3年前的某天，我在跟随民间组织去菲律宾转移难民时遇见了这几个孩子。因为两极冰川融化，菲律宾的大多数岛屿已经没入水中无法居住，救援队的船只在马尼拉的柏油路上搁浅，志愿者们就蹚水进入贫民窟，把那里的难民一个个从废墟里背出来。我登上礁石一样的墙垣，找到了蜷缩在塑料布里的几个儿童，不见父母，旁侧却有一摊腐肉。我试着抱起那个最小的孩子，他的四肢都因为营养不良而肿胀起来，嘴角和两腮都挂着血污，轻得几乎没有分量……我不知道这些孩子挨饿了多久，只是再不敢去看那摊腐肉。返航途中，大概因为晕船，我吐了很多胃酸，那孩子则在吃过东西以后死去了，从那以后我再没跟志愿者来过这里。

数十年前，联合国就全球变暖问题发出警告，直到2085年，海平面上升造成的土地资源锐减，耕地和城市被海水淹没，陆地的形貌变得残缺不全，丧失生存空间的流民潮水般卷入内陆，生存资源愈发紧张，极端气候频繁侵扰，如何生存成为全人类共同面对的难题。

此后，人们拆毁高楼，保留林地与农田，留下贫困地区的流民在此耕作，而多数人迁居地底，成为穴居动物。我的亲友如今正潜心于自己的事业，在地下暗无天日地劳碌着。他们告诉我，大陆架边沿的风力和潮汐发电一刻不曾中断，他们居住的地方总是灯火通明。

我的父辈一生致力于对生态环境的复原和对大陆的改造，我承接他们的事业，至今停驻在地表。我所从事的工作是拟造生态系统。大片田野中巨大的玻璃穹顶笼罩着各个功能区，我们重塑不同生物的栖息环境，使濒危的物种得以继续繁衍生息。这些玻璃半球照管着生命，也同样参与全球气象的恢复。我不能不为人类的成果感到喜悦，可同时我也清楚“穴居”的文明无法长久。

当今没有一个国家能够轻易应对人口与环境问题，我眼前这几个孩子受教育程度不高，在地下的世界无法生活，但留在生态系统中的3年，却让他们渐渐与人类文明脱节，每次我去见他们时，都发觉他们的语言功能在逐步退化，他们与很多来此的流民住在一起，过着像野人一样的生活。

组织留下这些人是想要重塑文明，这些野人一般的流民将会作为新生文明的主体。我起先试图反驳这种方案，文明重塑意味着让人类的历史从数百万年前重演。但是远古的生态环境并非当前的人类所能模拟，众多物种在百万年前就已灭绝，重塑文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理解不了这种疯狂且毫无意义的计划，直到同僚向我诉出我们可能的未来。

人类为航天领域的发展留下空间。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迁走过量的人口，实现星际移民，到那时，人们才有可能结束穴居的生活，不用再忍受地底的黑暗和压抑。但是对于地球，人类并未放弃。最好的结果是：我们仰赖科技的成果远迁或漫游，将地球留给重生的文明，过去的物种能否复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重塑文明的漫长日子能令地球苏醒。到那时，在系外漂泊或已定居的人类不但发展了文明，或许还可以重返已经复苏和新生了的地球。

“那新人类在我们回来后将会如何？”我这样问道，“经过许多年后，地球上的新人类和我们还会是同等的吗？”

同僚说，正如哥伦布的航船驶向美洲新大陆，带来的是对原住民的奴役和屠戮。地球虽然现在是我们的家园，但日后它或许也成为人类的殖民地之一，待我们重返地球时，那些新生的、人造的文明，会像印第安人一样覆灭。但殖民者的目的达到了，地球已经实现了重生。

我望着那几个孩子说不出话来，想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留住人更重要，还是留住自然重要？我开始疑惑了。

指导老师：张焕鹏，毕业于曲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中学一级教师，曾获即墨区骨干班主任、中学优秀教师、学生最喜爱教师等荣誉称号。